(一)两个名字
远山本名“求英”,安徽省宿松县柳坪乡人。
以“英”给女孩起名,在我国是一种古老的习惯。出生在寒冬腊月,起名“腊英”;春二三月,就叫“兰英”;夏季有“荷英”,秋天有“桂英”:英,就是花,几乎成了女孩儿起名的专用字、通用字。
“求英”的“英”,却不是花。有兰花、荷花、桂花、冬腊之花,却没有“求花”。远山出生之际,宿松刚刚解放。那是一个崇尚英雄的岁月,她的父亲,是基层干部,给自己的女儿起名“求英”,大约是希望她长大了,巾帼不让须眉,成为女中精英。
求英学画后,自号“远山”。这是一个链接着诗文空间的名字。五岭逶迤,岳麓层林,燕山飞雪,南山苍翠,多少诗词歌赋,唱不完远山如黛、青峰似剑的诗情画意。悠远,高雅,自立而不食人间烟火,那就是远山。
(二)一段姻缘
求英是我的远方堂妹,离我家隔着十余里狭窄曲折而又绵延不断的山路。我认识求英的时候,她大约十六七岁,已经出落得俏丽动人,几乎集中了山村小姑娘美丽、健康、阳光、热情所有这些优点。但是,十里八乡的小伙子摄于她父亲是公社干部,而且曾经手持一把斧头,独身迎战饿虎,一斧将老虎脑袋砍为两爿,因此,即使心有所属却也不敢造次。直到我的大妹夫王先珩捷足先登,直接酸掉长溪山一山小伙子的两排后槽牙。
那时候,柳坪公社一共有十五部电话机,总机房一部、公社办公室一部,十三个大队(相当于现在的行政村)各占一部。我是公社兼职团委副书记,所谓兼职,就是兼管总机房。有人想打电话到大队,总机房就把电话线切换到那个大队的电话机。求英家住柳坪公社柳坪大队,大妹夫家住县城,两地隔着60里路,其中20里是山路,必须步行。大妹夫偶遇小堂妹,惊为天人,一见钟情,自然想天天腻歪在一起,惜哉山路难越,加之也有工作,只能是隔天一个电话,这就撇不开我这个大舅哥了。下面是我转接电话时与大妹夫对话的经典片段:
“喂,柳坪公社总机,什么事?”
“哎呀,大舅哥哇,我是先珩,麻烦转接柳坪大队。”
“喔~,找我小堂妹吗?”
“是是是。”
“事事事,什么事?国家大事?”
“不是不是,小事小事。”
“小事直接告诉我,我转告。”
“不是不是,大事大事。”
“什么大事?”
“婚姻大事……”
我哈哈一笑,把电话转接过去。
大约半年时间之后,二人“一拜天地,二拜高堂,夫妻互拜,请入洞房”,终于修成正果,得偿所愿。
这一晃五十四年过去。大妹夫、小堂妹都已经年且八十了,真是岁月如烟啊。
(三)八千里路
大妹夫、小堂妹你侬我侬,举案齐眉。但小堂妹心中却有不如意处。生活中,二人亲亲蜜蜜,零距离接触;但工作上,小堂妹在银行上班,而大妹夫在文化局工作,一“俗”一“雅”,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银河,“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”,诚哉憾也!
小堂妹决定自学国画。“会计”与“画家”之间的距离,不说“十万八千里”,八千里不会少。小堂妹拿出山村姑娘永不服输的劲头,无惧山高水远,一往无前。
她先是师从画家韦远柏先生,韦先生评价:“你是我的学生中最专心勤奋的。”后又拜画家刘有成先生为师,刘先生感慨:“远山真的是酷爱丹青啊!”她常常往返于宿松与安庆,宿松与芜湖;北上太行,南下婺源,每到一处都带上画笔,勤于写生,乐于作画。她说:“能将祖国的壮丽河山搬到我的作品里,是我最愉快的事。”
近水滔滔,远山郁郁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二十几年的努力,其国画成就,最终得到艺术界的一致肯定,更是为众多喜爱者所收藏,且不说作品屡屡获奖,登陆大型艺术丛书。
(四)七彩墨韵
哥不是艺术家,不敢妄评小堂妹的作品。透过一个山村老汉的眼睛,我只知道,她的画好看,而且满纸生机勃勃,喜气充盈。壁立的山峰,半截耸立于白云之上,重要的是有阳光把它们染红;墨色的荷叶,亭亭于脉脉的池水,惹眼的是水中锦鲤、枝头红花;即便只有黑白,我小堂妹的画中,苍色的树也是主干粗壮而枝繁叶茂,生气盎然。
还有一幅,题为《太行颂》,更是满纸洇红。山是无语的,但高高的山顶之上,还有人家,让人似乎能听见厚实的豪迈的山歌:
“我家住在太行山顶,
看惯了日出日落,
听惯了犬吠鸡鸣。
对面山上的妹子啊,
插上野花,
明天一起去参军……”
当年的抗日军队,也许曾经就在这里驻扎;今天住在这里的,也许还有当年抗日战士的后代。他们像巍巍的太行山,永远坚定、顽强而不屈。
我常常凝视小堂妹发给我的这幅画的电子图片,总觉得,这幅画,就是小堂妹心中的太行山。小堂妹用极为简单的笔触,描画着她的“太行印象”,包括它的历史和今天。
大妹夫、小堂妹:祝你们健康快乐!等有空了,哥来合肥看你们……